1927年12月10日,叶剑英处理完军务,回到广州西关家中已是夜晚11点了。
他是新近入党的共产党员,公开身份是广东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的参谋长。他脱下身上的戎装,将佩带的手枪拿进浴室,挂在墙壁上,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灯下,拿起当天的报纸来看。他已经知道两天后,广州将会发生一场震惊中外的暴动,作为一个军人,他已经做好充分准备,投入这场伟大的革命洪流。
11月20日晚上,中共广东省军委负责人黄锦辉把叶剑英找去,对他说:“党中央已决定在广州起义,现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想尽一切办法扩充第四军警卫团,到时把队伍拉出来。”叶剑英心中明白:党要在广州暴动必须掌握枪杆子,才能成功。叶剑英接到党的指示,就径直去找第四军军长张发奎,说:“张总指挥,您为了把桂系李济深从广东地盘赶回广西,已派黄琪翔将军带兵前往梧州,现在广州城防空虚,应当赶快扩编警卫团,方可保住大本营万无一失。”张发奎正为广州防守兵力薄弱发愁,听了叶剑英的话,正中下怀,忙问:“依你看,谁可当团长?”叶剑英装模作样思索了半天,忽然说:“听说有一个琼州人,北伐时作战挺勇敢,也会带兵,不过,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张发奎猛然省悟,说:“这个人我认识,叫梁秉枢,就把他调来当团长吧!”
其实,粱秉枢是中共地下党员,叶剑英的老朋友。叶剑英故意说不认识,为的是麻痹张发奎。他兴奋地说:“老叶,扩编的事,就全拜托你了。”有了张发奎这支“令箭”,叶剑英便光明正大地扩编起警卫团来。他把张诗教、陶剑寒(陶铸)等一批共产党员安插进警卫团,同时招收了300多名曾参加省港大罢工的工人,组成第三营,由共产党员施恕之担任营长。
叶剑英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想到最近一个月来自己根据党的指示,成功地扩编了警卫团,加上自己直接领导的教导团,有了这两个团的兵力,对广州起义必然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想到这里,禁不住舒心地微笑了。
“老叶在家吗?”忽然外面有人敲门。
叶剑英一跃而起,开门一看,是海员工人李运全。他是叶剑英的同乡,家里子女多,生活比较贫困,平时经常得到叶剑英的资助,两人关系很好。现在,李运全来向叶剑英报告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叶大哥,您知道,小北直街大安米店原是地下党的武器转运站,那个老板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快说。”叶剑英吃惊地问。李运全说:“他被敌人抓起来,打得半死,供出了实情。现在敌人知道广州快要暴动了!”“你这情报确实?”“千真万确!我有个表弟在看守所,是他告诉我的。你们可要提防呀!”叶剑英立即找到联络员,向党报告了这个绝密情报。
叶剑英回到家已是凌晨2时。他一点睡意也没有,担忧敌人事先会有防备,怕暴动不会很顺利。……
事情果真如此。国民党汪精卫得到特务密报,连夜派妻子陈璧君从上海飞到广州,面告张发奎要加强防备,坚决镇压共党暴动。张发奎于是命令黄琪翔所部于12月10日撤回广州,准备用武力镇压起义。
情况万分危急!省委书记张太雷当机立断,决定将起义时间提前一天进行。12月11日凌晨3时,教导团打响了第一枪,全体官兵分三路出发,直扑各预定目标,经过一番激战,教导团第一营和工人赤卫队迅速攻占了市公安局。广州工农民主政府和临时工农红军总指挥部随即宣告成立。
叶剑英闭着眼睛正要朦胧入睡,猛听得外面响起一阵激烈的枪炮声。他立即蹦跳起来,掀起窗帘往外面一看,满街满巷都是“红带友”。他随口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回答:“共产党暴动了!同敌人干起来啦!……”叶剑英急忙穿上一套早已准备好的工装,把手枪贴身插好,向家人交带了几句,便出了门,沿着乱哄哄的街道向市中心走去。一路上,他不断地向“红带友”打探:“工友,红军总指挥部在哪里?”有人说“不知道”,有人警惕地反问:“你是什么人?”叶剑英含含糊糊地说:“同你一样,自己人。”费尽周折,终于在快天亮时找到了设在市公安局的总指挥部。一上楼,正巧遇到张太雷,叶剑英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又有点疑惑,急着说道:“太雷同志!暴动计划我是知道的,事先准备了武装力量,但是具体行动时间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有意见。”
张太雷一怔,便说:“叶同志,你和他们(指国民党)相处时间长,我们相处时间短,请你原谅。”其实,他是听信了指挥部黄平的错误意见,怕叶剑英走漏了风声,所以瞒住了他。
叶剑英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哦,我是新党员。”
张太雷拍拍叶剑英的肩膀,解释道:“起义时间虽然没有通知你,但党组织对你还是信任的,请你不要见怪。组织上已决定你担任副总指挥。”说罢,他让叶剑英去另一间大房找总指挥叶挺。
见到叶挺,叶剑英一肚子委屈发泄了出来:“老叶,别人不了解我,难道你也不认识我吗?提前起义时间为什么不通知我?”
“哎呀,真是天大的误会!”叶挺苦笑着解释说:“我也是起义前的几个小时在香港接到通知,连夜赶过来的,哪里晓得没有告诉你!”
“如果通知我,还可以多调动一些部队参加起义。你不知道,我原来还准备了好多张‘牌’呢!” “唉,可惜,可惜!”叶挺叹息。两位老战友随即开始了紧张的指挥工作。
起义经过三天三夜的激战,终因敌众我寡、弹尽援绝而失败了。张太雷在街上中流弹牺牲;叶挺和指挥部的人分头隐蔽疏散。叶剑英机警地躲过敌人的搜索,悄悄地跑到李运全家中藏起来。恩人的来到,令李运全夫妇又惊又喜,一日三餐尽自己所有,服侍得非常周到。叶剑英不愿连累他们一家,提出要走。运全的妻子说:“现在敌人全城戒严,盘查得正紧,您这样出去,等于送进虎口。”运全说:“说的对。叶大哥,您不要担心,有我就有您,要死宁可我死,也要保护您!”叶剑英非常感动。他和李运全冥思苦想,想出了一个好主意。几天以后,叶剑英化装成一位海员,戴着李运全的证章,混上一条省港海轮,安全抵达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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