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佑(1861~1919),字眷诚。广东南海县人。伟大的爱国工程专家。1872年7月8日,年仅12岁的詹天佑作为中国第一批官办留美学生留学美国。1881年以优异成绩毕业于耶鲁大学,获学士学位。回国后参加了马尾海战。战后被调入黄埔水师学堂任教习。后主持修建了包括京张铁路在内的多条铁路。因积劳成疾,于1919年4月24日下午3时30分在汉口逝世,享年59岁。
詹天佑:占尽道德之美的铁道专家
“要想富,先修路”以及“火车一响,黄金万两”之类的民谚至今仍口耳相传,正因为民间对交通有着这种天然的、虔诚的、长久的崇拜,詹天佑铁道专家的姿态才一直没有为人们所淡忘。
在小学教材里,詹天佑高超的技术水平、严谨的工作态度让人记忆犹新,以至于不少人浮想联翩——如果詹天佑还活着,他会怎样?肯定是院士了吧,肯定拿着政府的专家津贴吧,说不准还摩拳擦掌要将铁路修上青藏高原吧!但是笔者觉得,要真实地复活詹天佑,他的另外一些弥足珍贵的道德之美是不应该忽略的,这些珍宝甚至要比他精湛的技术更让人叹为观止,更能引导善良的人们思索伟大者之所以伟大之处。
现代人喜欢修路,哲人所云“一个人不能跨越同一条河”事实上也适用于路,没有哪一条道路没有被翻修过,施工时无休止的喧嚣毫不隐讳地告诉我们,修路可以带来财富:垄断可以赚钱,发包可以赚钱,转包也可以赚钱。
差不多一个世纪以前,詹天佑也面临这样的诱惑。京张铁路是国家级的大工程,形形色色的中外商人乐此不疲地来找詹天佑,希望能够在铁路器材生意上分得几杯羹。詹天佑懒得理他们,一见说客,立刻穿上制服奔工地而去。商人不死心,打听到詹天佑闲时喜欢摆弄花花草草,于是忙不迭送上名贵的花木,并且不失时机地在花盆里埋上了巨款——倘若在今天,很多人恐怕早已扛不住了:天知地知,但是天地不语;你知我知,大家彼此心中有数——詹天佑却很气愤,南国生嘉木、草木有本心,他觉得这种蝇营狗苟是对他的嘲讽,于是一一斥退。很多同事特别是官僚并不满意,认为“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恶毒地诅咒詹天佑挡住了他们的财路。
詹天佑是工程技术界的巨匠,旁门左道为他所不齿,风言风语为他所不屑,他关注的永远是铁路本身。
在京张铁路运营以后,詹天佑为了确保火车行驶安全,果断地从西方引进了“詹尼式自动车钩”技术,为我国铁路普遍使用自动车钩开了先例。因为音译的原因,当时许多人都把自动车钩热情地称为“詹天佑钩”或者是“詹钩”,反映出老百姓对詹天佑的敬佩和一种昂扬的民族自豪感。一般来讲,民意不可违是中国的老传统,父兄盛情难却也完全可以成为詹天佑顺水推舟的理由,特别是在信息闭塞的年代,将专利纳到自己名下更是轻而易举。詹天佑却断然拒绝这样做,他甚至在自己后来编著的《新编华英工学字汇》列出专条,郑重其事地将“詹尼式自动车钩”改译为“郑氏车钩”,瓜田李下的避嫌之心由此可见一斑。“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确实,和今天熙熙攘攘的学术界相较,和今天利用互联网技术瞒天过海、极尽剽窃之能事的专家学者们相比,詹天佑的学术道德之美会让多少所谓学院派的教授、强人们汗颜啊!
詹天佑逝世于1919年4月24日。驾鹤西归之前的几个小时,他留下了遗言,特别要求发妻向国家陈述三件事:一、振奋发扬工程学会活动,以兴国富民;二、慎选人才管理俄路,以外扬国光;三、就款计工,唯力是视,脚踏实地建成汉粤川全路。妻儿老小等不到儿女情长,詹天佑尽是对国家、对事业的牵挂;惜乎报国欲死无战场,詹天佑生逢乱世,他的诸多宏愿未及实现。用今天的道德观来看,遗嘱言公不及私,也着实是难能可贵的。
中国的火车越跑越快,中国的铁路越修越多越修越精细,但是在利润的背景下,每一节车皮的买进,每一米钢轨的推进,带给人的不一定就是幸福和振奋。技术的超越是工业文明的必然,道德的超越却往往被后人遗忘。这或许就是今天人们每每提及“铁老大”时脸上满是惶惑、不解和鄙夷神色的缘由。
娃娃亲·出洋
詹天佑出生于南海县,7岁开始读书,1871年l1岁那年读完私塾。按照“学而优则仕”的传统,如果不出意外,詹天佑肯定是要在功名上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但是造化助人,命运出现转机。
当时清朝政府派容闳到香港主持“选送幼儿出洋肄业”的招生工作,詹天佑的父亲詹兴洪的好友谭伯村极力鼓动詹兴洪送儿子留学。谭伯村是中山人,很喜欢詹天佑,认为他聪明坚毅,将来定有所成,于是早早地把四女儿谭菊珍许配给了他,算是成就了一桩娃娃亲。詹兴洪自然重视亲家的意见,同时考虑到去国外留学事实上是走洋翰林的路子,很有前途,于是委托谭伯村带上詹天佑到香港报名。
1872年,年仅12岁的詹天佑考进了幼童出洋预备班。同年,随容闳乘轮船由香港出发抵达上海,在预备学校进行“番书”(英文)的强化训练。1872年8月,“乘桴浮于海”的日子终于来到,包括詹天佑在内的第一批学生30人远赴美国。清廷的救国迷梦现在看来是一枕黄粱,但对彼时的孩子们来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未尝不昭示着新的机遇。
1873年,詹天佑考入美国西海文小学。他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薄薄的英文底子是不够用的,于是像诵四书五经似地天天背英语单词,然后大大咧咧地拉上外国同学来聊天,加强会话能力。1876年,他以优异成绩考取了纽海文中学。1878年,他又考入知名学府耶鲁大学,在土木工程系铁路专科进行深造。在藏龙卧虎之地,詹天佑永不言后,刻苦钻研,各科成绩都很优秀,特别是数学,在一、三年级时,曾获得数学奖学金。20岁那年,詹天佑出色地完成了大学本科课程,成为当年归国的105名留美学生中仅有的两位学士学位获得者之一。
詹天佑在美国读书期间,兴趣广泛,表现出让美国同学惊异的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课余时间,他阅读了大量具有民主思想的进步作家的文学作品。他还喜爱游泳、滑冰、钓鱼、打球等各种体育活动,特别喜欢打棒球,甚至一度成为中国留学生代表队——中华棒球队的队员。这支球队曾同旧金山附近的一支半职业队进行过一场表演赛,詹天佑的表现得到对手和观众的称赞,很多美国人都很震惊:长辫子的中国人、被称为“东亚病夫”的中国人,其实在球场上并不差呀!
修京张·扬威
古人说: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京张铁路就修建在这样的险远之地,可以说,正是这条京张铁路成就了詹天佑的一世英名。
京张铁路建成典礼
1905年,清政府委派詹天佑担任京张铁路会办(后升总办)兼总工程师。詹总工程师首先要逾越自然的难关——京张铁路长约200公里,经过内外长城间的燕山山脉,这一带到处是崇山峻岭,尤以南口到岔道城的“关沟段”最为险峻,而又以八达岭为最高峰,工程难度极大。另一方面,人为的阴霾始终像不散的阴魂一样纠缠着他:外围政客和工程师对詹天佑嗤之以鼻:“会修铁路通过关沟段的中国工程师还没有出世呢!”国内那些充满失败主义情绪、毫无民族自尊感的大人先生们也嘲笑他“不自量力”、“大胆妄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詹天佑不但没有失去信心,反而更加坚定,决心用无畏者的决然前行回敬无知者的自大和无骨气者的自卑。
詹天佑以惊人的毅力投入到京张铁路的修建工作中。塞外经常狂风怒号,灰沙满天。冒着被巨风打入深谷的危险,詹天佑亲自率领工程人员,背着标杆、经纬仪在悬崖峭壁上定点制图。为了寻找一条理想的筑路线路,他常常骑着小毛驴在崎岖的山径上奔波。白天翻山越岭,晚上则俯身在洋油灯下绘图计算。
京张铁路最困难的是八达岭隧道工程。为了确保提前建成这条铁路,詹天佑决定采用分段施工的办法。为了保证隧道的施工质量,詹天佑吃住在现场,事无巨细,亲自把关,对定线、定位甚至对每一个炮眼的直径和距离都要亲自过目。工作人员颇受感染,希望他保重身体、多多休息,詹天佑则毫不介意,他说:“全世界的眼睛都在望着我们,必须成功!”义薄云天的誓言表现出詹天佑的烈火豪情和对国家的眷眷深情。詹天佑在工作中创造性地运用了“折返线”原理,在山多坡陡的青龙桥修筑了一段“人”字形线路,使关沟的线路坡度降低到3.3%以下,使八达岭隧道的长度减少到设计方案的一半。詹天佑还根据山区筑路的特点就地取材,设计了许多具有民族特色、宏伟可观的石拱桥,不仅节省了钢材,还大大降低了土程造价,实现了他自己提出的“花钱少、质量好、完工快”的三个要求。1909年,京张铁路三段工程全部完工,参加通车典礼的中外来宾多达万余人,蔚为大观。
京张铁路是当时我国修筑成本最低的一条铁路干线。这条铁路的建成,提高了中国人民自办铁路的信心,抬升了中国科学技术人员的学术地位和国际声誉。
倡学术·育人才
作为国际知名工程师,走南闯北的詹天佑深切体会到工程技术发展对国家进步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为推动科学技术事业的发展,为了提倡学术研究的风气,1912年,詹天佑召集上海、广州的工程学术团体在汉口组成工程师会,他担任会长。在詹天佑的主持下,学会开展了各种活动,在团结、教育全国工程技术人员,推动科学事业发展等方面,起到了积极的推进作用。詹天佑本人对青年工程技术人员期望甚高,爱护备至,要求很严。在修建京张铁路的过程中,有些青年技术工作人员不太重视测量数据的精细度。詹天佑大为光火,严厉批评道:“技术第一要求精密,不能有一点含糊和草率,‘大概’、‘差不多’这一类说法,不应出于工程人员之口。”在詹天佑亲自撰写的《告青年工学家》一文中,他不但勉励年轻人要解放思想、敢于创新,同时告诫年轻人要培养优良的学风、要不断加强自我修养。这一切努力,在今天看来依然是难能可贵的。
在政治上,舒天佑有着知识分子特有的独立人格和自由精神。1913年,袁世凯加强统治,勒令解散民众团体,但是詹天佑不为所动,只是将中华工程会改名为中华工程师学会,以纯学术团体名义,照常活动。1915年,袁世凯妄想恢复帝制,在北京举行登基祭天仪式,命令所属一律穿着规定的“礼服”参加。詹天佑素来信诚守约,但他面对袁世凯的邀请,却还是大大方方地迟到了。袁世凯非常不满,但碍于詹天佑在国内外的威望,也无可奈何。此后不久,哀世凯的帝制即被推翻,詹天佑心中块垒既除,兴高采烈地将当时报纸上登载的相关消息剪下来保存。1917年,封建余孽张勋又妄图进行复辟活动,曾派专人请詹天佑出任“邮传部尚书”,詹天佑在洞悉其叵测居心之后,义正词严地回绝了邀请。
1919年1月,美、日、英、法、意等国在海参崴成立西伯利亚铁路监管委员会,妄图把中俄合办的中东铁路也划归该会监管。詹天佑当时任交通部技监,作为中国代表的他与北洋政府代表团中的妥协、投降派进行了不依不饶的斗争,在帝国主义的瓜分大会上作了针锋相对、掷地有声的发言,最后迫使帝国主义的分赃联盟作出“中东铁路归中国军队保护”的让步。因为在海参崴会议上为捍卫国家利益所作的激烈斗争,使詹天佑旧疾复发,遂于同年4月20日回到汉口。命运不由人,短短几天后的4月24日,詹天佑——中国杰出的铁路工程师——在汉口仁济医院悄然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