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拖着长长的尾巴走进了历史。紫金县中坝镇富坑小学旧塘教学点(以下简称“旧塘小学”),却成为广东教育界在过去这个“多事之秋”里被放在火上烧的最后“一壶水”。几张反映旧塘小学残破现状的数码照片,点燃了互联网上沸腾的民意,却未必煮得开这壶水。
作为义务教育管理主体的各级政府部门,依旧沉默以对。也许对他们来说,这个山区教学点将近60年的心酸办学史,和一位古稀老人长达半个世纪的心灵守望,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置身于这种熟悉的沉默中,旧塘小学的故事,也在静静地等待着它的结尾。
“广东省最破烂学校”是什么样的?
2008年12月25日,网上出现了一组紫金县旧塘小学岌岌可危现状的图片,该校被冠以“广东省最破烂学校”的响亮名号。
发帖人同时披露:“(旧塘小学)见证60年的风风雨雨,无奈的学子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求学。特别是每年汛期,老师和学生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却始终没有得到相关部门的重视。祖国幼小的花朵能经受得住如此的摧残吗?”而上传一些紫金县某政府机关气派的办公楼照片,则表达了其对当地官员长期漠视旧塘小学问题的一种愤恨。
孩子受苦的信息,往往最具震撼力。短短几日,这组撼人心魄的照片在网络世界迅速走红。
不过,许多国人显然对广东区域发展不平衡的省情缺乏足够认识。“第一经济强省”的光环,使许多网友对这些带有“西部烙印”的照片半信半疑:“广东有那么穷的地方吗?”而更多网友留下的,则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唉,啥时代了,比我小时候的学校还差……”
无手机信号的土坯学校
尽管对9张照片进行记忆拼图后,一个关于旧塘小学的凄惨印象已经在南方农村报记者的脑海中跃然而出,但岁末的亲身探访,还是让记者只能用“难以置信”来形容此次零距离接触带来的心灵震撼。
从不算繁华的中坝镇出发,刚刚穿过富坑村的核心区,记者与胯下的摩托车就一起被巍峨连绵的高山吞噬在巨大的阴影中。
迷宫般的艰难行程,在不断考验着记者的耐心。一道又一道弯后,崎岖的山路总在前方,让记者尽快目睹旧塘小学真容的愿望,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伴随着耐心的耗蚀,中国移动的信号强度也在一格一格地衰减。当30分钟之后,摩托车终于在旧塘小学的门口刹车时,手机屏幕上也出现了罕见的三个字眼——“无服务”。
这里是6公里羊肠土路的终点,同时也是21个孩子梦想的起点。
眼前的这所学校没有牌匾,墙壁上来自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兴无灭资”,作为旧塘小学最为醒目的标识,在历经几十年风雨后仍然不曾磨灭。
新塘、旧塘、车角塘,富坑村委会下辖的三个村民小组,从1950年开始,就共享着这所学校的教育资源。直到今天,两间寒舍之中,一、二两个年级21名孩子的朗朗书声,仍在延续着旧塘小学业已58岁的生命。
如果一定要找出几个词语,来描绘旧塘小学的寒酸之像,那么“简陋、阴冷”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有几缕阳光顺着高高屋顶上的透光孔射进教室,但凹凸不平的地面,不时散落土渣的坯墙,还是将整个教室几乎包裹在潮湿的泥土中。一道薄墙将百余平方米的空间一分为二,顽皮的孩子们在墙上掏出了一孔大洞,使土墙原本的隔音功能完全失去了作用。
网络的热度显然还没有传导到旧塘小学。2008年12月26日,旧塘小学一切如常。冬日的暖阳中,孩子们兴奋地玩着属于他们的熟悉而有趣的游戏,有些人已经开始期盼即将到来的那个充满鞭炮声和压岁红包的寒假。
的确,对于学校里的21个孩子来说,终日与他们为伍的高山,将他们与外面的世界隔得太远、太远。
代课老师教村民四代人
时值期末,考试在即。旧塘小学的教学节奏也有些加快。
这几天,刚刚上学半年的“小毛”(化名)在向同一个人反复提一个问题:“什么是考试?考试好玩吗?”
被追问的人,就是旧塘小学唯一的老师——71岁的廖国良。
童心无忧,桃李不言。此刻,看着一张张灿烂的笑脸,站在摇摇欲坠的校舍前面,廖国良愁容满面。
当然,他所担心的并不是期末考试的成败。大大小小的考试,对于拥有50年教龄的廖国良来说,早已不是一种挑战。
几十年来,稳定在20人左右的学生规模,让旧塘小学始终没能摘掉“麻雀学校”的帽子,但是廖国良的教学成绩,却让这只“小麻雀”一直“鸣声在外”。
临近的中坝镇中心小学和富坑小学,是旧塘小学学生的主要目的地。旧塘小学最差的学生,在前两所学校,都能考到班级的前5名,“一般能排进前3名”。许多家长甚至不顾旧塘小学简陋的条件,舍近求远,慕名送子就学。本来不属旧塘小学,而受教于廖国良门下的学生,仅今年就有2个。
随着50年教学经验的累积沉淀,数学课本上的每一道例题和习题,语文课中的每一个鲜活的人物和每一段曲折的故事,也早已从纸面上飞到了廖国良的脑海中。虽然这位71岁的老人,每天仍然要上满5节课,但一切都可以做到信手拈来,驾轻就熟。
然而,为廖国良赢得更高声誉的,是一份长达半个世纪的坚守。50年前,他是代课教师;50年后,他仍是一名代课教师。他用脸上的道道皱纹,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虽然廖国良也曾受到不公正待遇,痛失3次转正机会,但旧塘小学日渐衰败的校舍,对他来说仍然是最具魅力的地方,“只要乡亲们相信我,我就要教下去”。
每逢雨季,也是廖国良最忙的时候。当从千疮百孔的屋顶钻出的一道道雨线洒落地面的时候,孩子们都会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位老师兼爷爷,顺着木梯,在几米高的房顶上爬上爬下。偶尔,这些孩子也会因老人的脚下一滑而发出几声惊呼。
如此的日子年复一年。“从爷爷到孙子,这个村子,我已经教了3代人了”,廖国良伸出三个手指向记者展示着他最大的一笔精神财富。“不对,我已经是第4代了”,旁边一个伶俐的小女孩马上出来为老师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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