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料人去年夏天为妹妹拍的一张照片，那时妹妹还在上学，性格比较开朗，但如今她的话越来越少。

　　阿妹独自在档口卖菜，妈妈在家中照顾爸爸。

　　12岁女孩为照顾中风的父亲辍学两年随母西关卖菜

　　妹妹卖菜的一天

　　清晨6时：天还没亮就和妈妈起床，母女俩走到附近的蔬菜批发商处，合力把100斤蔬菜推回居住的小巷，有时还要推两趟。把白菜、菜心、西洋菜分类捆成一束束、垒起摆整齐，小菜摊就开张了。

　　中午12时：母女收摊回家，给爸爸喂饭、喂药、照顾他午睡。

　　下午4时：菜摊再次开张，妹妹利索地摘菜、洒水、割菜头、在小红桶里放钱找钱。

　　晚上7时多：收摊回家。

　　从清晨到黄昏，在西关一条狭巷的巷口，一个睫毛弯弯的小女孩双手插袋、蹲坐在矮凳上。她的面前是垒得高高的碧绿青菜，再往前一米，是小朋友爱坐的投币玩具车。有时候，女孩会怔怔地看着在玩具车上玩耍的小孩，或盯着头顶窄窄的天空；更多的时候，她利索地称菜、算钱、找钱。被附近街坊称为“卖菜妹妹”的女孩今年12岁，2年前因为父亲的一场大病，她不得不辍学回家，一边随妈妈卖菜为生，一边照顾瘫痪在家的父亲。

　　比起其他摊贩，妹妹显得特别沉默。寒风刺骨，她把小手插在口袋里守着菜摊，既不吆喝也不招手，只会在称重后告诉顾客要多少钱、找多少钱。一把菜卖出，她立刻着手整理菜堆，补上货源，摘叶洒水，这套动作一天要做好多遍。

　　女孩的爸爸黄叔、妈妈卢姨都是清远人，多年前来广州卖菜。2000年，妹妹出生，一家人虽然不富裕，但在西关的出租屋里其乐融融。辛苦工作之余，爸爸常把妹妹放在自行车后座上载她到公园玩。对妹妹来说，爸爸宽厚的后背就是最大的依靠。到了学龄，妹妹在芳村区民办的博文学校读书，每年都能拿到很多奖状，还是班上的三好学生。“老师称赞她积极参与课余活动，热爱劳动。给的零花钱，她也用来买书。”谈起女儿的成绩，卢姨难以掩饰淡淡的骄傲。

　　但2011年的春节，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一家人的幸福。大年初二，黄叔感觉有点头痛，卢姨只会帮他擦擦风油精。到了晚上，黄叔突然倒在地上呕吐，很快不省人事。医生诊断为中风，在重症监护室住院十多天花费了近20万元。没有医保的卢姨取出了家里的全部积蓄，又向亲戚借了近10万元。

　　出院后，黄叔丧失了语言和自理能力，吃喝拉撒全赖别人照顾。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在广州几乎举目无亲，卢姨决定，她要和女儿自力更生。

　　卖菜为生 妹妹沉默爱看书

　　无奈辍学 从此不再谈上学

　　最近半年以来，清晨6时天还没亮，妹妹和卢姨就起床，母女两人走到附近的蔬菜批发商处，合力把100斤蔬菜推回居住的小巷，有时还要推两趟。把白菜、菜心、西洋菜分类捆成一束束、垒起摆整齐，小菜摊就开张了。

　　中午12时后，母女收摊回家，给爸爸喂饭、喂药、照顾他午睡。4时菜摊再次开张，妹妹利索地摘菜、洒水、割菜头、在小红桶里放钱找钱，张罗着生意直到7时多才结束。

　　有时候生意好可以提前收摊，妹妹就趁着日暮余光推着轮椅带爸爸散步，现在他已经能简单说话和缓慢走动。吃完晚饭后，妹妹会捧着好心人送的书，一读就是几个小时。卢姨说：“针灸医师很好心，送了很多小学教科书给她，妹妹读了好几遍。”

　　除了送书，街坊邻里也特别照顾这个懂事的女孩。有的人送来旧衣服，有人在下班时顺道买个菠萝送给她，更多的街坊买菜时塞来一堆零钱说，“不用找了”。

　　面对这些好意，今年12岁的妹妹自尊心很强，只会轻轻地回一声“多谢”。卢姨回忆道，刚刚摆起菜摊时，很多人好奇一个小女孩为什么不上学，就去问她。她一被问就会哭着冲回家。现在，妹妹沉默起来，母女两人一天都不说一句话。

　　其实早在父亲还在住院时，懂事的妹妹就一个人承担起送菜的责任，白天她上学，晚上去批发市场拿货，天不亮就提着10斤蔬菜送到附近的面铺，却因此被面铺老板晚上到出租屋责怪，“老板仔，你的菜不够新鲜，又不便宜。”妹妹为此相当委屈，赌气地跑出家门直到凌晨3时才回到出租屋楼下，抱膝坐在阶梯上。几天后，家里储蓄耗尽。再也无力承担学费的卢姨第一次向女儿提出辍学的要求，妹妹一声不吭，第二天和小叔到学校办理了退学手续。当时，她已念完四年级，但学校还是同情地退还了两千多元的学费。握着这笔钱，妹妹用自己的学业换来了“爸爸的回家”。

　　“‘妈妈，老师说我不念书很可惜，可以回家乡继续读书，学费不贵。’”这是卢姨记忆中妹妹唯一一次提出想继续念书。往后的每一天，她都在照顾父亲中度过。直到半年前，卢姨辞掉了钟点工的工作，重新张罗起菜摊。

　　妈妈:盼好心人为女补课

　　“这种事只能靠自己。现在我们母女俩自食其力，一家人安安静静，很满足了。”这是采访中，卢姨说得最多的话。

　　她说，让妹妹辍学是没有办法的事，那时既没钱供妹妹读书，也需要人照顾丈夫。现在摆摊卖菜一天能赚30到35元，20元用来交房租，剩下15元能买点肉和鱼，每个月房租600元、丈夫的降压药300多元，医生说已经不能再减了。“我需要她。”说着说着，她红了眼睛。

　　对孩子的读书问题，她则表示，这取决于孩子的想法。“她有两个表哥都在家乡念书，小叔多次来广州劝她们回去，愿承担妹妹念书和生活的费用，但妹妹不大愿意。”卢姨透露，妹妹说自己不喜欢卖菜，想进工厂做工。“如果有人愿意来帮她补一补功课就好了。”

　　沉默的妹妹不大乐意回答关于过去的问题，但对未来，她有自己的想法。“什么工作都想尝试一下”、“想学姑姐读夜校”、“如果可以出国念书就好了”……妹妹最喜欢的科目是英文，但她也对记者表示，“现在很多人都不读书，不要担心我。”

　　蹲坐在墙边、守着菜摊，妹妹脸色红润、睫毛纤长，她说，“我希望爸爸早点好起来，然后我就上学，一家人回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