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前,莫斯科举行世界和平大会,中国向大会赠送了一幅屈原的画像。同一年,屈原和波兰的哥白尼、法国的拉伯雷、古巴的马蒂一起成为“世界四大文化名人”。
端午节走出去,靠什么?粽子也好、龙舟也罢,都是形式,千万别忘了其最大的文化内核在于纪念屈原。端午节的国际化应该围绕屈原这个文化符号进行。
屈子当年赋楚骚,
手中握有杀人刀。
艾萧太盛椒兰少,
一跃冲向万里涛。
(毛泽东《七绝·屈原》)
端午节是中国的诗人节、爱国节、英雄节,凭此才有可能让这个中国的传统节日“一跃冲向万里涛”,漂洋过海走出去。
文化的力量只能用文化的规律才能充分发挥出来
“五月五,是端阳。门插艾,香满堂。吃粽子,撒白糖。龙舟下水喜洋洋。”端午节将近,绿绿的粽子叶,甜甜的蜜枣与艾草、雄黄等端午节日必备的东西,一样也不会落下,纷纷出现在市面和千家万户中。连空气中似乎都能隐隐闻到刚出锅粽子的香气。
外国人能透过这些元素领味端午内涵吗?网友“竹林墨客”在其博客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
国外的好友兴致勃勃地问道:“过几天端午节,我们还可以去观看赛龙舟,边吃粽子边赏灯吗?”
我回答道:“当然,一定得去,这是中国的传统节日,每年都会有这样的节目,你起初不是不喜欢吗?”
只见他神采飞扬地说着粽子多么好吃,恭维地说灯笼是多么伟大的艺术品,显出了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他此时对端午节期许的态度让我想起他初到中国时,一切遵循美国的假期、对中国的传统节日都不屑的傲慢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经过两年在中国的工作、生活,他已经像那些在中国生活过的老外一样有了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惯。穿中服、学孔孟、习武术,种种中华民族的文化及习惯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这样的西方人,成为他们了解中国的另一个通道。
端午节这样的传统节日,如果只靠节日当天让老外包包粽子、看看龙舟比赛、再讲点历史故事,是无法真正让他们理解的,充其量只能成为一个特色旅游项目,人家猎奇之后不会留下思考和回味,必须和整个文化系统结合起来。端午节是文化节,文化的力量只能用文化的规律才能充分发挥出来,而文化的规律只能在细水长流间发挥作用。
毛泽东在很多外交场合力挺屈原走向国际
毛泽东十分推崇屈原,在很多外交场合向海外推介这位先贤。
1954年,来访的印度总理尼赫鲁离京到外地访问,到中南海勤政殿向毛泽东等中国领导人辞行。毛泽东当场吟诵了屈原《九歌·少司命》里“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的诗句,来表达对尼赫鲁的友好之情,并向他介绍了屈原的生平。
1972年,毛泽东在中南海会见来访的日本首相田中角荣和外务大臣大平正芳。会见结束时,其将一部《楚辞集注》作为礼物,赠送给田中角荣。在国礼名单上,历代诗人都不曾享此殊荣。
“屈原是很久以前的诗人,但也是属于未来的诗人,他用诗歌来表明自己的心迹,表达自己的真情。”苏联汉学家费德林认为,“在《诗经》的无名作者之后,中国文学史上首屈一指的该是屈原了,他是第一位有创作个性的诗人。”
屈原成名甚早,作品传播到海外的年岁也早。17—18世纪由传教士以拉丁文翻译的中国典籍达数百种,就包括《楚辞》。它和《大学》、《中庸》等被誉为“东方礼物”的异域文献,率先进入了当时西方上流社会的视野。1815年,歌德注意到了楚辞,尝试翻译《离骚》。
歌德失败了,其他人成功了。英国传教士艾约瑟、意大利天主教神父雷永明、德国神父鲍润生都翻译过屈原的作品。1879年,《楚辞》英译本在伦敦出版,译者是时任英国驻华公使的庄延龄。
这些作品能在多大程度上帮助外国人理解屈原、理解中国文化,不得而知,但如果没有它们,肯定不会更好。毕竟,只有明白了把屈原之于中华文化的意义推介出去,才能让端午节不会流于符号化。
接轨国际,注意祛除民族性中不严谨、不科学的一面
屈原不仅是古代的天才歌手,而且是一位伟大的爱国者:无私无畏,勇敢高尚。爱国主义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是一个民族的精神支柱,国家和社会的凝聚力,检验个人行为的试金石。
在遭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有人劝屈原离开楚国。凭他的才华和声望,列国君王都求之不得。诸侯争雄的战国时代,人才的流动具有天然的合理性。许多有识之士在本国得不到重用,便去其他国家谋发展。朝秦暮楚是当时人才市场的一大特色。
耿耿丹心的屈原却是“去国不忍”。报国未遂,远离楚宫,仍“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愿离开生他养他的故土。屈原的伟大,在于他可以出走而坚决不走。“鸟飞返故乡,狐死必首丘”的爱国情怀,他一生秉持。
此外,屈原的可贵之处在于他的哲学思考,这是可以沟通东西方社会的一座桥。我们容易忽视屈原作为思想者的一面。他的《天问》在中国思想史上绝对是个异数,问天问地,问历史,问宗教,170多个问题,涵盖文理。这对于不擅长数理化的中国传统士人来说,无异于天书。两千年下来,也就柳宗元勉强写个《天对》,能大概回答一下,还不彻底。
中国各代聪明人面对其中涉及古史和神话的部分,还可以引经据典,论述一番;面对屈原涉及自然界的发问,比如“东西南北,其修孰多?”就呆了,根本就没概念,只好支支吾吾,东拉西扯。清代不知名学者周拱辰看了利玛窦的地图,才说“地一周有九万里,地厚二万八千六百三十六里”。
事实上,世界各民族都有自己的《天问》,冰岛人有《埃达》、希伯来人有《约伯记》,印度人有《梨俱吠陀》,希腊人有《神谱》。因此,端午节除了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应该把“赛先生”也搬请出来,提醒我们在接轨国际、拥抱全球的过程中,注意祛除民族性中不严谨、不科学的一面。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闇,谁能极之?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明明闇闇,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出自汤谷,次于蒙泛。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
女岐无合,夫焉取九子?
伯强何处?惠气安在?
何阖而晦?何开而明?
角宿未旦,曜灵安藏?
——摘自屈原《天问》